九曲 转


长谷川凌初与黑泽银炵,是整个村庄公认的两大美人。只不过前者温柔识体,后者天真可爱,给予人的初次印象就不同。但是她们两个却是最好的朋友。或许可以说,凌初与银炵的这段感情来的奇奇怪怪,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她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会成为好朋友,而她们确确实实的以好朋友这个身份在一起。凌初是个孤儿,长谷川这个姓不过是为了一时觉得好听所以随手编造的。而在战后的绍和年间,像凌初这样失去双亲的孤儿并不在少数,不过幸好的是凌初原本的父母上杉夫妇的好友收养了她,而收养她的家庭姓黑泽。第一次见面,凌初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跟在黑泽宗宪的身后走入了黑泽家不大的房子里,而银炵却不像普通女孩儿一样认生,她嘻嘻哈哈的笑着拉住了原本显得拘谨腼腆的凌初的手,与她打着招呼,然后擅自就安排了凌初和自己住同一间房间,同时也把对方安排进了好朋友的名单里。这就是乱七八糟的初次见面。凌初虽然感到诧异,只不过也更加喜欢银炵这样完全不拘泥的性格,因为这样会让两个人相处的更加方便。而且银礼也不会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因为自己是孤儿所以就对自己有所排斥。所以这样最好。银炵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奇怪,所以硬生生的就要认识的所有人直接叫她银,就像新月一般温暖人心的颜色,却与银本身的形象相差甚远。而银炵也以同样的理由逼迫凌初去掉了后面的坠子,只剩下凌这一个称呼。当然同样,凌这个字包含着无尽的锋芒,与凌初本身温婉如约的气质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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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银炵向来不在意这些——或者可以直接说的明白点,她压根不知道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只不过觉得这样叫简洁又好听,就勉强要求所有人这样叫她,仅此而已。[二]然后,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后,银炵很光荣的从初中的门槛跨出进入高中,幼时因为稚气而不怎么出众的脸也在几年的时间里飞快褪去了表面的气场,愈发愈夺人眼球。那样炫目的美令当时银炵班级里的男生急急忙忙的向她告白,找不到契机接近而垂首顿足之时,才发现了经常从楼上教室走下来串门的凌初。啊,这是女神。当然这只不过是银炵认认真真的分析了那个原本打算想要向她表白的男生在看见凌初之后那种呆若木鸡的表情之后得出的结论。凌初被那个男生看的有些窘迫,然后急急忙忙走到银炵身边,拉着对方的手尽可能简短的说明了自己来的原因之后又加快脚步离开,留下身后一堆魂不守舍的男生还停在原地。银炵抿着嘴笑了起来,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很快就充溢了整个教室,顺带把那群魂魄仍然停留在凌初身边的男生叫醒。当然她的笑容自始自终发自内心,而且内心还有了一种我家凌初终于嫁出去的奇怪想法。就像父母嫁女儿一样的欣慰与不舍,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银炵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匣子一般半开半闭的呈在世人面前,偶尔有人驻足,会带着贪婪的目光往里面看一眼,然后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从匣子一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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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匣子里是空的。就连魍魉也不复存在。银炵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这样一种感受,她只是一直在放学之后看着凌初走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为自己抵挡着来自各行各届的校友的情书,面上挂着的是细微的窘迫与对妹妹一般的爱护。只不过凌初不知道,那些情书的对象本来就是她。银炵突然觉得有些苦涩,然后她伸手抱住前面正对着一个男生微笑着说抱歉的凌初那纤瘦的腰,轻轻啜泣起来。[三]放学路上。凌初手足无措的安慰着正不断哭泣着的银炵,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方法来安慰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同居密友,她突然想起以前的银炵,那个脸上永远带着微笑,无忧无虑的银炵。凌初觉得害怕了,她害怕那个微笑着的银炵再也不会回来。
她伸出手抱住银炵瘦小的身躯,轻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口中流出的是一句句安慰般的语句。她只是想要银炵不再哭泣,这样就仿佛能够回到从前,就像摔碎了的和氏璧,仍然能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凌……凌凌……”银炵渐渐停止了哭泣,她伸出手,像一个问妈妈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抓住凌初的衣角,“呐呐你会谈恋爱么?谈了恋爱之后不要我了?然后离开我们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和那个男人结婚么?我不要凌凌走……凌酱明明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些男人完全配不上你啊……”……哎?那么感情好……你刚才哭是因为这个来着……我怎么觉得在我嫁出去之前你已经嫁人了啊银……凌初有些哭笑不得的抱着自家小妹妹的身体,然后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不会哦。我不会嫁人的啦。有银在我怎么舍得嘛。”后面那句话是真的,凌初的的确确是喜欢银炵,而前面那两句话有待考证——当然不能保证黑泽夫妇这辈子都养着凌初这个和他们没有半点血亲概念的女孩子,虽然她的确很乖,学习成绩也不错,家政也比较擅长,只不过这孩子,却乖的太诡异了。就算是打,就算是骂也绝对不会还一句,只不过是永无休止的“对不起”与鞠躬道歉,完完全全和她的父母长谷川夫妇两的性格相差甚远。这样的孩子到底是可以被称作乖,还是被称为傻?黑泽夫妇不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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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前面那句话为什么是真的,理由是凌初的的确确喜欢着银炵,从小的时候开始。或许这不能用喜欢这样笼统的词一笔带过,但她的的确确是喜欢着,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凌初以为,银炵就是完全无可挑剔的女神。“真的?”“真的。只不过银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用一个东西做契约哦。”“契约?用什么啊?”“我想想……嗯……就用银的右眼怎么样?”[四]明亮的手术台。金属制的刀具不断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主色调为白色的房间里不断回响,显得格外诡谲。银炵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左眼被一个黑色的眼罩封住,而右眼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外。她看着凌初忙碌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笑容:“凌凌~要我帮忙嘛~”“不用啦,银你在那里躺好就可以。”凌初回过头对着银炵笑了笑,然后从白色的药柜里取出一盘银色的刀具,“只不过不愧是叔叔和婶婶呢,家里有医生在真是太好了,器具也很齐全呢,这样就不怕银的伤口会发炎啦。”对此银炵报以了一个满意以及骄傲的微笑,然后她不再说话,乖乖的躺在手术台上。凌初捧着那金属刀具走上前,然后在银炵身边站稳,浅蓝色的衣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更添了几分宁静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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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初伸出剪刀在银炵右眼上方停下,然后她用左手撑开银炵的眼皮,剪刀在这时扎下,鲜血顿时飞溅而出,喷洒在凌初的左边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令她不禁更加兴奋起来,却仍然小心翼翼的动着剪刀,直到整个眼球都已经脱落。凌初将银炵的右眼球摘下,空洞的眼窝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让人产生微妙的晕眩感,只有暗红的液体在不停的顺着脸庞往下蔓延,被锐器截断的神经末端轻轻的跳动着……“凌,拜托了哦~”轻轻的闭上眼睛,已经麻木的神经突然传来一阵阵让人战栗的甜美疼痛,不由的轻轻挣扎起来,已经浸染鲜血的白色手套按住不安分的身体,如同吐息一样轻柔的言语在耳边若有若无:“乖~别动~”随着剪刀的深入,白色泛黄的粘稠液体混合着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啊……”“呵呵……”凌初不住扬起唇角,看着面前之人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栗的身躯,笑的更加欢快,手中的手术刀更加深入的浸没入那个空洞的眼口,带出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液体令自己不断感到兴奋,动作幅度却仍然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对方在其他地方受伤一般。最后她轻轻俯下身去,吻上伊人右眼:“乖,别动。不会很疼的。”
“嗯~”一如既往的甜美声线照应着凌初的动作,直到整个神经末梢被切除之后凌初在停了下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因为极大的疼痛而昏厥的银炵一眼,笑的格外妖冶,衬着她右脸颊暗红的血迹,宛如一株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在蓝白色的手术室里,格外好看。[五]银炵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漫天的星空映照着宁和的世界,如此安宁。凌初正背对着她,坐在她的身侧,身上穿着的红色和服衬着她如雪的肌肤,显得无比妖美。似乎感觉到了身后女子的醒来,凌初转过头去看向银炵姣好的脸畔,递上了手中刻着古老花纹的镜子。“我专门给银挑的眼罩哦,很不错吧。”镜子里倒映出的是银炵小巧可爱的苹果脸,以及那如樱桃般的嘴,笔挺的鼻梁,闪着光芒的黑色眼眸。以及,那完好无损的左眼一边的,印着明亮的红色火焰的黑色眼罩。银炵伸出手覆上自己的眼罩,眸底渐渐变得柔和。“凌……谢谢……”“不用嘛。银你坐过来,有烟花哦。”银炵抬起头,在自己房子背后那片树林之上,是不断升起的五颜六色的焰火,映照着那两个如花般娇艳的女孩子,在整座天空之上开出绚烂的花。银炵偷偷回过头去,那个乘着她右眼的银色盘子放在一侧的角落。然后她扬起一丝满足的微笑,转过头,继续看着那漫天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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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们还是在一起的。[六]和式建筑的地下,一共十二个并排的玻璃管子里是绿色的不明液体。而那些液体之中,浸泡的是一个个没有了右眼的年轻女孩。玻璃管子之下是一盏盏亮起的红灯,标注的是她们已经死亡的事实。而那些女孩子,都拥有相同的容貌。那是小巧可爱的苹果脸,以及那如樱桃般的嘴,笔挺的鼻梁,闪着光芒的黑色眼眸。实验室外有一行字。清晰的写着:再造生命体右眼剥除实验室。因已经一例成功,所以暂时废置。[七]九曲回廊是九个曲折的廊道,而九曲回肠,却是形容痛苦、忧虑、愁闷已经到了极点的象征。三番四次的反复,所以才是九曲。才有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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