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狐列传


正值初秋时节,黄昏细雨绵绵不息,一个青衫儒生背手伫立在“太一斋”正房屋檐前,神态悠闲的看着漫天的雨淋湿两旁的古柏青松,淅沥沥落在院里的池塘里。白色的雾从山林里涌出来,把整座房屋笼罩在凄寒的意境中。  “雨落寒塘兮秋山唯空,风侵薄衫兮还忆春柔。若得雨歇兮浮云飘散,一钩新月兮扫却清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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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儒生吟罢怡然一笑,仿佛真的看见月亮,全没有风雨夜独自一人的些微惆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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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好诗,好景,好闲情!楚公子果然饱学之士,难得这样凄楚的秋夜,公子还能看见月亮。看来月不在天上,月也不在水中,月在公子的心里。怪不得初见公子就觉得和别人不一样的清爽,原来是公子心里那轮月亮在散发清辉。”  几声清脆的击掌从屋里响起,随着掌声,一个年约六十,发如雪却须如墨的方士缓步走到儒生身后,“公子不愧屈子故里,楚国苗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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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儒生回转身,低首敛容道:“郭仙长谬赞了,方今天下战乱,齐、楚、韩、魏、赵、燕、秦七国并立,其中秦国经秦孝公、昭襄王及庄襄王三代锐意革新,实力暴涨,带甲百万,俨然中原霸主。反观其余六国,却大都每况愈下。依愚生看来,积弱已深,可谓大势已去。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亡国不过早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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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叹一口气,儒生又道:“秦王赢政自十三岁即位至今已十六年,文有尉缭、李斯等,武有王翦、蒙恬等。礼贤下士,雄材大略,有并吞六国之心,席卷天下之势,四方才识莫不竞相入秦,希图得展所长,报效秦国,结束战乱,施惠黎民。似不才这般,不过楚国一个没落贵族,并无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布衣素手,聊寄情山水,奔波江湖。哪得如仙长,师法自然,超然物外,与天地同呼吸,无所谓古今,笑对烟云,令人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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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正如方士所言,这儒生姓楚名天南,乃楚国贵族,年方二十五,因眼见秦国强势,兵多将广,豪杰智谋之士云集,吞并天下之意昭然。而楚国自考烈王去世,战国四公子之一的相国春申君被诬谋反遭奸党刺杀(其余三人为齐孟尝君、赵平原君、魏信陵君,此时前二人已故),继位的楚幽王尚在襁褓,王室内部争权夺利,无法整合楚国各部族奋发图强,各部族依旧各自为政,毫不以江山社稷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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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亡国在即,楚天南心忧如焚,也曾屡上条陈,奈何人微言轻,俱无回音。心灰意冷之下,弃职挂冠周游天下名山大川。前几日来到咸阳附近,听闻华山风景奇险,故上山游览。行到朝阳峰时,饥渴疲乏之际却见绿树掩映几间竹木精舍。走近篱墙,正门上方匾额写着几个篆字‘太一斋’,笔势飘洒有力。山居清雅,主人必是道德之士,心下顿起倾慕。叩门而入,与隐居此处的方士郭阳一见如故,竟成忘年之交,两人常在一起喝茶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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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吟了一下,楚天南问道:“仙长的师弟徐福目下正在秦国,出没于豪门贵室,仙长何不舍弃这寂寂荒山,与师弟一同入世,凭仙长高深玄法,享受红尘繁华岂不是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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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郭阳捋须一笑:“道虽源于一,而化生万千。我道与他道不同,我自喜欢餐风饮露,啸傲林泉,怕红尘让我眼花心花,离大道越来越远。至于我那师弟,各有各的缘法,只怕他名利心太重,终无所成。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乃是常理。华夏神州本是一家,与其七国相争,百姓颠沛流离,饱受战乱之苦,不若明君一统,予苍生休养生息。公子达人,又何必介怀。好了,不说了,刚用去年的九滤梅花雪煮了壶好茶,走吧,喝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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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两人进到郭阳的静室,一口铜制的古鼎里溢着白烟,桌子是用百年古树的根雕砌而成,摆着一壶茶,两个杯子。楚天南揭开壶盖,一缕青绿的雾气飘了出来。但见茶水青碧可爱,透澈的水里根根绿针倒立,纤毫毕现。
  “好香,是什么茶?”楚天南惊奇的问道。  郭阳得意的笑道:“此后山有一棵千年茶树,高耸入云,估计都成精了。我是在清明的第一次露水后备了祭品拜祭,才攀缘到它的顶端,赶在阳光出来时采摘,而后将其悬空以道家真火慢炒方成,姑取名曰‘碧毫’。喝这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更是解毒圣品,不亚于灵丹妙药,对我道家玄功的修炼颇多助益。呵呵!借此香雾,变个戏法以助公子茶兴。”  郭阳伸手拔下头上木簪在氤氲升腾的茶雾里飞速拨弄,只见那缕青绿在空中竟化作亭台楼阁,飞檐雕窗隐约可见,偶有几只鸣禽在屋宇间飞翔。随着雾气的变幻,那亭台楼阁也不断变化形状。看似动作寻常,其实是郭阳以凝气还神之法凝聚须臾飘散的雾气,接着瞬息间木簪飞舞数百次方成,直把楚天南看得目瞪口呆。  “神乎其技,妙哉!”楚天南由衷赞叹:“仙长道术莫测高深,晚辈景仰之情难以言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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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郭阳眉宇飞扬,颇有得色,语气却淡然笑道:“雕虫小技罢了,山居寂寞,一来以此类伎俩自娱,二来也算练功。”  室外雨声如织如缕,岚风吹得山林在静夜里低吟。两人喝茶聊天,时而抚掌大笑,时而摇首叹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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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这几日楚公子在我这里还过得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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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关照,有茶有饭有你有风景,可以说舒心之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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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山野冢,鸟兽灌木成精颇多,公子可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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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万物皆有灵,众生平等,我心坦荡,倒无所谓畏惧。只是……”  “公子能有如此胸襟甚好,只是什么?”  “这几天每日醒来桌上一片狼籍,不知为何纸笔散落,书简杂乱。”  “呵呵!看来无妨,即使是精鬼什么的似乎也无甚歹意,调皮而已。既然无甚损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随它去吧。”  “郭仙长说得是,时候不早,天南歇息去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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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回到自己的房间,楚天南看了一会儿书,不觉睡意惺忪,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解衣倒头入睡……  几声凄厉的狼嗥把楚天南从睡梦中惊醒,望望床头的更漏,已是夜半。再望望书桌,楚天南不由得头皮发麻,纸笔书简不知何时又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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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见怪不怪,管它的。”楚天南摆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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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屋外雨已停歇,透过窗棂的月光水银般泻在地上,婆娑的树影摇曳在碧纱的窗上。  楚天南睡意全无,来华山好多天了,这样清朗的夜色还是第一次。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佩在腰间,这宝剑乃家传之物,剑身按北斗镶有七星,离家时带在身边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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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而出,一轮冰盘斜斜的挂在远处的山巅。  “好月亮,这几声狼嗥来得及时。”楚天南心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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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漫步山间野径,眼见得怪石嶙峋,奇树诡异,月色下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景致。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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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静夜的山林,水声、虫声、鸟的呢喃声混着花香在林间荡漾。白色的雾缠绕在树根石缝,和着山涧一起流淌。  楚天南沿着山路贪看风景,不觉将到“天然盆景有风亭”。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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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亭乃华山第一景,因所处之地在悬崖之上,寒潭之边,周围四时盛开许多不知名的花朵,一条飞珠溅玉的小瀑布从亭子一侧的石壁上穿花绕树而来,径直飞下悬崖。岚风起时,乱花在风中起舞,水雾盈面,林涛细细,仿佛山中风景集聚在一起,故名曰“天然盆景有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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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楚天南心想:“如此月夜,有风亭的景色想来更比白日来得迷离缠绵。”  正向往间,忽听得前方亭子里似有人声,凝声细听,似乎是一男一女。楚天南顿觉一缕寒气自心底直升到头顶,浑身汗毛倒立。这华山之上,只有自己和郭阳两人而已,何况又是半夜,什么“人”深宵在此?
  “荒山野冢,鸟兽灌木成精颇多,公子可有畏惧?”郭阳笑呵呵的样子浮现在楚天南的脑海。“仙长啊,我不是怕,是很怕,非常怕!”楚天南心跳加剧,但好奇心却又驱使想知道究竟。把腰间的剑握在手里,借着树木山石的遮掩,楚天南悄步向有风亭走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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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声渐近,楚天南躲在一块大石后面,透过石旁的杂灌向亭中望去。  亭中一黄衫女子迎风俏立,白色丝绦束腰,缀花粉裙及地,长发披肩,在岚风中轻舞飞扬,似是在训斥懒洋洋斜靠在亭柱上的那个紫衣劲装少年。那少年约十七八岁,身形矫健,气宇英挺,正和黄衫女子争论着什么。  “到处都是战乱,学文有什么用,刀枪才是道理,杀人与被杀全凭武力高下。学以致用,既然所学派不上用场,都浪迹江湖了,还读什么书,写什么字,毫无用处。我不过把那些劳什子随处丢弃而已,没折断他的笔,撕毁他的书也是看在姐姐你的份上。”少年两眉一挑,神态倨傲。  黄衫女子一声清笑:“你就知道使勇斗狠,我知道你功夫好,武学天分高,要不然你小小年纪哪能位列战狐。但是十个人你能赢,百个人呢?千个人呢?你也说如今战乱,兵戈四起。两军对阵之际,你一个人武功再好也不能决定战争胜负啊。楚公子嘛,要他上阵杀敌他不如你,但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取得胜利你却不如他。其实高手相争,智与勇都重要,两者不可兼得的话宁弃勇而选智。我要你多向楚公子学习,就是要你学这方面啊。你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可不能只是一勇之夫,要做文武双全的英杰。”顿了一顿,女子又道:“你也知道,天下群狐五岳为首,而五岳之中我华山最弱,历来为其它狐族轻视。本想你天赋佳资,定能扬眉我族,谁想你却那般不争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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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女子敛了笑容,秀眉微蹙道:“这些年玄虎剽战、赤狼魏卓伥等妖时有不服我族号令,长老们对此事甚为担忧。还有月余即是中秋,届时拜月大会上或有事端,小弟应勤加用功,以备振我狐族华山山主的声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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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  那女子言语予情于理,褒多于贬,少年脸上神色缓和不少。  藏身在石后的楚天南听得一惊一喜,惊的是这两人竟是狐狸成精,而且言下之意山中精怪不少,自己深夜独行,端得是胆大妄为,不由得背心又冒一股冷汗。喜得是那女子对自己看重如斯,心里不觉少了许多畏惧,多了一份情思,感觉平生所交,知己莫过于眼前这只狐狸。  耳听得那少年突的“咦”了一声,楚天南探目望去,但见一条长约丈余,酒杯粗细,通身如织锦般的蛇尾钩石亭翘檐,身子顺亭柱蜿蜒而下,在少年耳边红信微吐,似在说着什么。片刻,只听少年朗笑数声:“姐姐,你的心上人半夜三更不睡觉,竟跑到这里偷听别人说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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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黄衫女子咋听一惊,随之脸泛桃晕,嗔道:“小弟你乱嚼舌根,看我不告诉父亲你偷他的酒。他在哪里?”少年用手一指楚天南藏身之处:“诺!那不是。”女子顺着少年所指,素面轻扬道:“楚公子雅兴,惫夜来此,如不嫌弃我等妖魅,何不现身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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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发现,楚天南一阵惊慌,忙把剑挂在腰间,整了整衣衫从石后转出来,涨红着脸拱手道:“今夜风光绝好,在下被狼嗥惊醒,无心睡眠,因此漫步山中。行到此处,闻见人声,夜半荒山,甚感诧异,一时好奇心起,藏在石后欲窥究竟,失礼失礼!非丈夫所为,惭愧之至!还望两位海涵。”  几句话说完,楚天南心里顿然一宽,不再慌乱,提步向两人走去,边走边道:“至于人为万物之灵的说法,在下从不苟同,众生平等,说什么人鬼殊途,谈什么人妖分际,但情趣相谐,意气相投,哪个不是朋友。在下楚国一介儒生楚天南,有幸相遇,未知两位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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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紫衣少年一拍亭子栏杆道;“哈哈!你这人不错,有点胆略,听你这一说,我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叫姬无夜,这是我姐姐姬芷音。前几日给你捣乱的正是我,今日一见,公子豪气,我那些顽童伎俩在公子面前倒显得小气,就在这里赔罪了。”说完,向楚天南抱拳弯腰。楚天南也不推却,绕过寒潭进到有风亭。
  三人相互打量,楚天南觉得姬无夜英气逼人,姬芷音清丽中不乏娇媚。姬家姐弟也觉得楚天南风神秀朗,虽是儒生,但颇有豪侠之风。转瞬间各自心里赞叹,相视而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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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楚天南正待说话,却听得那条蛇口吐人言:“你们倒是相识了,难为我还挂在这里,楚公子不是说众生平等吗?我也是众生啊,怎不问问我的称呼。”楚天南惊异之下忙回身拱手道:“敢问蛇兄高姓大名?”那蛇也不答话,将悬挂翘檐的细尾松开,沿亭柱迤俪滑下,落地后回旋升起,竟是一个华装丽人,体态妖娆,顾盼间百媚丛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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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丽人掩口格格直笑:“依公子看,小女子哪里像是男的?”把胸一挺:“是这里呢?”又把柳腰轻扭:“还是这里?”举止妖冶,风过处馨香扑鼻。楚天南出身贵族,自幼诗礼熏陶,哪里见过这等风情,不由得窘然,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姬芷音见状笑道:“阴姐姐快不要取笑人家了,初次见面就那么风骚,瞧把人家吓坏了,都不敢跟你说话。”丽人乜眼一瞥道:“小妮子好不害臊,人家人家的,人家是谁啊?人家是你的亲还是你的友啊,这么帮他。喔!莫非他是你的心!”姬芷音大躁,粉脸通红,纵身到丽人跟前双手呵她的腰肢笑骂道:“叫你乱说,呵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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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人柔肢急晃,痒得花枝乱颤:“好了好了,饶了姐姐吧,他不是你的心,你是他的心行了吧。”一个扭腰闪在亭外,气得姬芷音直跺脚。那丽人袖手凌虚踏在一根杂树枝上,对楚天南道:“蛇兄奴家可不敢当,小女子阴媚娘,多次听芷音妹妹说道公子大才,哪知公子雌雄不辩,不过来日方长,还望公子多指教。”说完弯腰又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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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过神来,楚天南方道:“有幸得见几位,甚慰心怀,所谓风采照人,今日知也。平生自负洒脱,但与各位相较,未免拘泥。阴姑娘请进亭,借此中天明月,我们四人秉月畅谈如何?”阴媚娘道一声好啊,从树上飘入亭中。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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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四人围坐在有风亭的石桌旁,楚天南道:“我们既以朋友相交,姑娘公子什么的叫起来生分,何不互通年龄,大家以兄弟姐妹相称,岂不是好。”姬无夜道:“就是这样,似这般方显得亲切,不知道是以我们本身的年龄还是以我们修炼成人的年龄。”姬芷音俏脸红潮初退,失声笑道:“当然是以我们成人的年龄论交,以本身的年龄嘛,我怕楚公子叫不出口。难不成叫姬祖婆婆,阴祖奶奶,好生难听。”四人相视大笑,静夜里惊起一群宿鸟,扑愣愣飞起又盘旋落下。  彼此告知年龄,阴媚娘二十八居长,楚天南二十五次之,姬芷音二十四,姬无夜十七最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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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南叹了口气道:“如此良宵,可惜无酒,不然你我四人举杯言欢,何其畅快。”“要酒何难,南弟稍候片刻。”阴媚娘随即道:“芷音妹妹取潭水,无夜弟弟做酒杯,姐姐我来酿酒。”两人笑说一声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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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姬无夜挥手一招,四片青翠的树叶转瞬从林中飞出落在掌心。将其一一卷曲成窝状,姬无夜曲指依次轻弹,竟发出清脆的声音,赫然是四个玲珑剔透的碧玉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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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接过酒杯,姬芷音从袖中取出几根银丝系在杯脚,跟着将酒杯抛入潭中:“别人钓鱼,我却钓水。依阴姐姐吩咐,就借潭底泉眼的灵性之水一用。”随即银丝一提,酒杯从潭里飞出稳稳落在桌上,已是装满泉水:“阴姐姐,该你了。”阴媚娘娇笑道:“偏是你们年轻人花俏,姐姐酿酒可没那么多花样。”微启朱唇吐出一团雾气罩住酒杯,但见泉水在酒杯里回旋,须臾飘散,异香扑鼻,果然好酒,比之坊间陈年佳酿虽浓烈不及,甘美过之。  楚天南举杯叹道:“我若有此技艺,也不去做官,也不管战乱,就乡村郊野开个酒肆,客来卖酒,无客自醉,何等逍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难得有缘,我敬大家一杯。”阴媚娘道:“小术而已,没啥大用场,随手变化,图个方便罢了。”四人举杯一饮而尽,酒又从杯底涌起,仿佛未曾动过。楚天南见惯不惊,还有什么比夜半深山两只狐狸一条蛇一个人在一起喝酒更奇怪的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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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你来我往,畅快之极,不觉已是微醺。楚天南从腰间解下一管湘笛置于唇间,手指抚按,笛音袅袅飘出,缠绵中有纷纷离意。惆怅时若初夏拂面的凉风撩起发丝如许,青山如黛,天际云霞闲伴归鸦;凄婉时却又如心中万般牵念在眼前盈盈滑落,偌大天地一个人形单影只,泪水静静的在湖水里溅起涟漪。  岚风如歌,吹得笛音飘渺,众人听得心中酸楚。姬芷音抬眸望着楚天南落寞的神情,待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情思起伏之际举杯自饮,跟着纵身掠向寒潭。绣鞋凌波,轻轻踏碎一潭的青琉璃,月光辉映下俏立如仙。  只听得笛音舒缓,仿佛是在耳旁,攸忽又杳杳似在天边。姬芷音挥袖起舞,随着笛声皓腕如雪舒展,纤腰似柳柔婉,曼妙舞姿倒影潭中,相映成趣。午夜的风吹落树叶,姬芷音长发飘飘,裙裾飞扬,那些树叶竟不坠落,绕着她上下飞舞。  一阵清歌响起,阴媚娘拔下束发玉簪,以簪击杯唱道:  “长夜遥遥,虫鸣晓晓。斯人憔悴,心曲凄惶。明月皎皎,疏星斜照。秋水伊人,为谁神伤?良朋易有,佳侣难求。我心悠悠,君其知否?”  听着这情意缠绵的歌声,楚天南望着潭中姬芷音的袅娜身姿神驰魂消,不觉痴了。人生得一红颜如此,夫复何求!只可惜她是狐狸。  楚天南毕竟出身仕宦,自由受儒家教导,虽说性格洒脱,毫不理会“敬鬼神而远之”的先贤训示,和狐妖蛇精交朋论友亦是真心,但要说自己会喜欢上一只狐狸却是怎么也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再说自己红尘凡夫,儒生一个,姬芷音清艳脱俗,由若天人,即使对自己心存好感,不过朋友知交而已,又焉能有什么男女之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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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心里患得患失,忐忑犹疑,一时间思潮起伏,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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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姬芷音已回到亭中,见楚天南双眉紧皱,若有所思,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南哥想甚呢?小妹伴舞辛苦,你也不说声谢,独自沉思,好没道理。”楚天南回过神来,眼前笑靥如花,醉红染颊,眼睛秋水盈盈瞪着自己,格外娇媚,一时心如鹿撞,脸上发热,忙低首避开目光,故作轻松赞道:“音妹妹舞姿脱俗,凌波微步,宛如仙人,我当为此浮一大白。”端起桌上酒杯尽饮,收敛心神。  姬无夜年幼,不胜酒力,此时醺醺然涨红着脸嚷道:“曲好听,舞好看,就是有点让人情绪低落。不好,不好,消磨意气。大丈夫当上九天揽月,入四海捉鳖。还是酒好喝,阴姐姐,南哥哥,我们再喝,今夜高兴,不醉不许归,谁跑谁是这个。嘻嘻!”说着用手在桌上做了个爬行的王八。  此时月过中天,疏星暗淡,天际隐隐露出一抹鱼肚白。阴媚娘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媚眼惺忪道:“天色不早,今日到此为止吧,我们改日再见。”掩嘴打个哈欠:“好累,回去好好睡一觉。”  姬芷音闻言凝眸望着楚天南,樱唇微启,欲言又止。阴媚娘摇首暗笑,又道:“荒山野径的,别有什么鬼怪凌晨觅食,南弟儒生,芷音妹妹送他回去,我是累极了。”姬无夜本趴在桌上,腾的一下站起来叫道:“我也去,我也去。”阴媚娘曲指在他头上一敲:“去你的大头鬼,喝那么多酒醉死你,跟姐姐回去。”拉着他的手转身对两人道:“我们先回去了,妹妹送过南弟尽快回来,别让那个郭阳看见,臭方士有点道行,没必要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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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消失无迹,密林深处咯咯笑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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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亭中只剩下楚天南和姬芷音,桌上酒杯不在,依旧几片树叶。先时人多还没什么,此刻孤男寡女 独处,目光俱稍触即闪,不敢正视。亭中一时静了下来,静得似乎可以听见两人的心跳。  片刻,姬芷音毕竟狐狸成精,山野纯性,没有尘世儿女那么矜持,抬手撩开被风吹散的头发,近前拉着楚天南的手灿然一笑道:“走吧,南哥,小妹送你回去。”楚天南但觉其手滑似凝脂,内心微觉慌乱,脸红心跳,任由姬芷音牵着自己往来时路径走去。
  一路上姬芷音不时指着山峰或林深处向楚天南介绍,那是莲花峰,那是玉女峰,还有什么千尺幢、百尺峡,擦耳崖、迎阳洞,有些什么精怪出没,长着什么奇花异草等等,不一而足。楚天南簪缨世族,加之长居城郭,从没有过这类见闻,虽和郭阳相处多日,但郭阳极少提及此类话题。此时听着姬芷音娇声软语,巧笑如歌,山野之事娓娓道来,颇感有趣,不觉把心中顾虑抛诸脑后,展眉开颜,不时还询问一些什么,两人言谈甚欢。  看看将近‘太一斋’,姬芷音停步道:“南哥,小妹就送你到这儿了,来日再聚。”乍闻此语,楚天南心中怅然若失。姬芷音突将唇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小妹今天好高兴,晚间有空再来看你,南哥不要太想我喔!”一缕温软的女子体香飘入鼻息,楚天南心旌摇荡,只是无语看着姬芷音。姬芷音一笑,款步向密林走去。  楚天南怔怔的目送她的背影,姬芷音突然回过身,挤眉伸舌做了个鬼脸,消失踪影。狐性狡黠,楚天南暗道,不禁哑然失笑,转身向‘太一斋’走去。战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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